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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历史】淮海战役10: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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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淮海战役10: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一、决战前夜10月21日,中原野战军发起淮海战役配合作战,陈毅、邓小平率领中野1、3、4、9纵队来到郑州城下。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10月22日,中野部队正要进入攻击位置,突然发现,郑州城守军竟然开始弃城逃跑。
因为杜聿明此前的调动,此时守卫郑州的国军只有区区2个师1万余人,面对中野4个纵队的兵力,守军根本不想留在城里送死。
中野原本只打算围住郑州,吸引国军机动部队来援,没想到却在一天内几乎兵不血刃拿下郑州重镇,而郑州守军也很快在野外被歼灭。
24日,中野继续向东前进,又拿下了已成为空城的开封。
国军开局连送二塔,让整个中原战局出现了巨大转变。
中原野战军提前完成了淮海战役作战计划所布置的任务,其直接结果是:此时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对徐州形成了包围之势。
主席和中野迅速根据战场态势调整了中野的下一步作战计划:在接下来的决战中,中原野战军将不再仅负责牵制和阻击的任务,主席下令,中原野战军主力准备在淮海战役期间直接进入徐州战场,与华东野战军联手作战。
此时,主席已经意识到,淮海战役已经不再是一场局部的歼灭战,而是很有可能演变为规模空前的中原大决战。
粟裕同样感觉到了决战的来临。
在山雨欲来之际,粟裕敏锐地意识到:此次战役取胜的关键,在于中野华野能否高效、流畅地配合作战。而此时有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从职位上来看,刘邓陈毫无疑问应该负责统筹指挥(不说太复杂的,华野司令兼政委陈毅同志在中野是副司令,这足够说明问题了),但粟裕担心:刘邓陈可能会顾忌到华野和中野实际战斗力的巨大差距,在战役期间“不好意思”对粟裕发号施令。
(华野共有15个满编纵队,中野全算上也就7个不满编纵队,并且刘伯承此时带领中野2、6纵队在豫西牵制黄维兵团,中野此时进入徐州战场的只有5个纵队)
于是粟裕主动挑破这层窗户纸,10月31日,他向中央发出一封非常重要的电报:“此次战役规模很大,请陈军长、邓政委统一指挥。”
这是粟裕向邓陈表明自己“愿意听从领导指挥,进行完全的配合作战”的立场。
主席当然明白粟裕的意思,11月1日,主席以中央军委名义发出电报:“整个战役统一受陈邓指挥。”
11月2日,邓小平、陈毅回电:“本作战我们当负责指挥,惟因通讯工具太弱,故请军委对粟谭方面多直接指挥。”
实事求是地说,“统一指挥”的具体职责是非常不清晰的。粟裕发出“请陈军长、邓政委统一指挥”的电报,完全是出于对邓小平、陈毅高尚人格的信任。换一个不讲究的领导,大可以借着粟裕和主席的电报顺坡下驴,开始对华野具体的作战计划指手画脚,这将对整个战役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邓小平、陈毅丝毫没有辜负粟裕对他们的信任。邓陈的回复咋看之下很难看懂,我斗胆替大家解读一下:
“本作战我们当负责指挥”
这是告诉粟裕,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我们会担负起统筹指挥华野中野配合作战的责任。
“惟因通讯工具太弱,故请军委对粟谭方面多直接指挥”
此时,中野指挥部没有自己的电报机,暂时用着中野4纵的电报机,邓陈巧妙地借用了这个现状,称自己“通讯工具太弱”,这句话的含义是“无法经常对华野下令”。因此“请军委对粟谭方面多直接指挥”,所以华野的具体作战还是请军委多多指挥。
谁还不知道,军委本来就负责整个战场的指挥,但是军委哪有空对华野的具体作战进行指挥?邓陈这是在巧妙地告诉粟裕,我们不会干扰华野的具体作战,你放心吧。
不论是邓小平、陈毅、还是粟裕,这些伟大的前辈们,没有丝毫为自身利益考虑,而是不约而同地为全局出发、共同寻找如何克敌制胜的道路。他们高尚的人格,和彼此之间建立的革命同志之间的互信,每每读到,仍觉得非常动人。
另外,老一辈革命家说话真的是太妙了。这么一来一去,聪明的领导们心照不宣地解决了淮海战役开始阶段指挥的大问题。唯一郁闷的,应该是中野4纵的电报员:
二、寡妇与童养媳在淮海战役发起前夕,东北的辽沈战场已经接近尾声。
10月26日,廖耀湘第九兵团被东野全歼在辽西平原,国军在东北的全军覆没已成定局。
在辽沈战事当头棒喝之下,老蒋才终于醒悟过来,他再也不敢坚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认真考虑怎么才能保住中原的国军部队,这已是他手上最后的精锐力量。中原部队一旦失去,就代表整个江山要易主了。
权衡利弊之后,为了保住政治资本,老蒋决定要放弃易攻难守的徐州,遵循“守江必守淮”的古训,让部队退守坚固的淮河一线。
然而,此时有两个大问题摆在老蒋面前。
老蒋首先担心的,是徐州剿总司令刘峙的指挥能力,作为一手提拔刘峙的人,刘峙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以刘峙的水平,光是守卫徐州就很难让老蒋放心,更不要说让他来指挥70万大军在敌前全面撤退。
国军其实一直就有更加适合统领整个中原战局的人选:华中剿总司令,国民党罕见的常胜将军,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
白崇禧林彪曾多次与白崇禧交手,他对这位老对手的评价是:白崇禧是国民党军将领中最有才干的一个。
在组建徐州剿总之时,白崇禧就已向老蒋直言:中原不应设立两个剿总,应该将徐州、华中两大战场的国军合在一处,统一交给他来指挥。
然而,因为白崇禧是老蒋在党内最大对头桂系的二号人物,老蒋那时更忌惮桂系掌握重兵,不敢将整个中原的兵权交给这位桂系常胜将军。于是老蒋把徐州剿总交给了鲜有战绩、但忠心耿耿的刘峙。
而此时,老蒋到了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他无法再顾及党内派系斗争,决定成立“国防部指挥所”,指定由白崇禧担任主任,实际负责整个中原战局的指挥。
白崇禧在10月30日抵达南京,在军事会议上一口答应担任指挥。
老蒋才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第二天白崇禧就变卦了。白崇禧突然改口,说刘峙完全可以应付徐州的局面,无需他来参与指挥。
据白崇禧自己后来说,他之所以变卦,是因为他看到此时徐州国军部署“完全错误”,而更重要的是,白崇禧判断此时大战已经迫在眉睫,共军马上就要发起进攻(这判断惊人的准确),没有时间来调动70万大军,因此他不愿意去背这个大锅。
不过,后来人们普遍猜测,白崇禧的态度转变,和他10月30日晚与桂系首领李宗仁的见面也脱离不了干系。从桂系的利益出发,老蒋的损失反而是他们上位的机会,既然此时中原战场已经无力回天,那还不如顺坡下驴,坐看老蒋出丑好了。
无奈之下,老蒋只得还是让杜聿明回来继续担任刘峙的副手。
而杜聿明并不积极,他借口指挥葫芦岛部队撤退留在东北,拖拖拉拉不愿回到中原战场。
老蒋这么一番操作后,居然连刘峙也生气了,刘峙对总统府派来的少将参军李以劻说:“白崇禧是寡妇改嫁,对老头子可以抗衡论理,不听调动;我好像是童养媳长大,骨头多大,当婆婆的都摸得清,服从是无条件的。”
三、“徐蚌会战”计划老蒋第二个担忧,是徐州70万大军的撤退方案。
国防部接到老蒋撤退的指示后,仓促拿出两个方案来讨论:
方案1:根据老蒋“守江必守淮”的指示,全面退守淮河南岸;
方案2:将兵力部署在徐州和蚌埠之间的津浦路两侧,做“攻势防御”。
这个看起来就特别奇怪的第二方案,是国防部作战厅长郭汝瑰提出的。
郭汝瑰郭汝瑰,1907年生,因在抗战中表现极为出色,受到陈诚的青睐和重用,后成为蒋介石眼前红人,他在解放战争期间迅速升迁,担任至关重要的国防部作战厅长一职,因为身材矮小,他在国军中被称为“郭小鬼”。
郭汝瑰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在1928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曾一度失去与组织的联系,在1945年与组织恢复联系后,郭汝瑰正式成为一名我党地下党员。解放战争期间,郭汝瑰冒着生命危险为我军提供大量核心军事机密,为解放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作为打入国军最高决策层的地下党员,郭汝瑰做事十分小心,然而,他还是免不了被人怀疑。
有一日,杜聿明偶然造访郭汝瑰家,发现郭家的沙发上都打着补丁。杜聿明心想,他在国军中已经是够清廉的了,这个郭汝瑰怎么比他还节俭,这么勤俭节约,哪像是国军的作风,有问题,肯定有问题。从此杜聿明就怀疑上了郭汝瑰。
所幸,杜聿明一直找不到郭汝瑰是地下党员的有力证据,只好作罢。不过,杜聿明从此不在郭汝瑰面前讨论军机大事。
当我们知道了郭汝瑰的真实身份时,他提出的这个奇怪方案就不难理解了:
郭汝瑰知道,如果徐州国军执行了老蒋“守江必守淮”的计划,在未遭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全部撤回淮河南岸,那么我军未来势必无法阻止大量国军退回长江以南,这将对全国解放事业产生巨大的不利影响。
因此,郭汝瑰提出了“攻势防御”这个方案,既照顾到老蒋斤斤计较、要走不走、不愿放弃徐州的微妙心理,又最大程度保留了我军在江北大量歼敌的可能性,真正可谓是绝妙无比。
郭汝瑰对国军高层心理实在是把握精准,在国防部讨论时,国军高级统帅竟然大部分认同了郭汝瑰的方案,认为此方案可攻可守,方便国军将来打回中原。
于是,国军的徐蚌会战计划就此敲定。
当这个方案被送到在东北指挥葫芦岛部队撤退的杜聿明手上时,杜聿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徐州到蚌埠间二百多公里的铁路两侧,摆了数十万大军,既弃置徐州永久工事而不守,又将各兵团摆于铁路两侧毫无既设阵地的一条长形地带,形成鼠头蛇尾、到处挨打的态势。”杜聿明对此感到非常气恼:“国防部的高参,怎么弄出了这么一个出奇的方案?”
杜聿明本来就担心如果他太早回到中原战场,老蒋会把丢失徐州的责任强加给他,在看到这个方案后,杜聿明更不想回去了。
然而,即使是这个“鼠头蛇尾,到处挨打”的方案,国军到最后也没有机会真正实施下去。
整个辽沈战役期间,61岁高龄的老蒋在东北和华北之间飞来飞去,百忙之中还飞回上海扇了儿子一巴掌。
在高强度连续加班、终于亲手送完东北全部国军之后,老蒋“在北平吐血,回南京后连续吐血”。
在老蒋身体欠佳的情况下,国军高级将领们当然就继续发挥长处,相互扯皮个没完。于是,整个方案一拖再拖,直到11月6日,南京国防部才终于正式下达徐蚌会战计划,命令徐州沿线的部队开始撤退。
此时,我军已完成了淮海战役的详细部署。10月23日,《华东野战军淮海战役战役预备命令》下达;11月4日,《华东野战军淮海战役攻击命令》正式发出。
就在国军拖拖拉拉、扯皮决策的同时,华东野战军正星夜兼程,直奔第一阶段猎物黄百韬兵团。
中原大决战,已经拉开帷幕。
四、老旦点评1、上过班的朋友应该都有感觉,很多事情宁可不做,也要远远好过做一半。杜聿明被老蒋害得只完成了一半的计划此时带来了真正毁灭性的结果:国军过早地减弱了郑州、开封的守备,而在杜聿明走后,却没人部署对中野的相应牵制手段,这导致淮海战役还没开始时,中野华野就在徐州战场提前汇合,这成为淮海战役后来从歼灭战变成大决战的直接原因。
2、如果说林彪、粟裕是我军的战神,那么白崇禧就是国军的战神。如果老蒋早点让白崇禧负责指挥整个中原的百万大军,那粟裕啥电报都不用发了,抓紧收拾收拾下江南吧。
3、至今为止,国军中原战场上最善战的三位高级将领:白崇禧、杜聿明、王耀武都已经尽自己所能,提出了可以挽救国军的方案。所幸,老蒋虽然是有名的耳根子软——谁跟他提建议,他都觉得有道理——但是人家大事不含糊,只要是能真正挽救国民党的重大建议,老蒋总是能精准地全部驳回。
4、郭汝瑰是一个真正的传奇,他在国共两边都曾享受较高待遇,却一生过着朴素的生活,是一位完全为了信念而战的共产主义战士。在解放战争时期,郭汝瑰为我军提供了超过100份极重要的绝密情报,并不断利用自身影响力误导国军的判断和决策,他为解放战争所作出的贡献可能要胜过战场上的几十万雄兵。
郭汝瑰为我军提供的情报包括(仅列示部分):
国军作战序列及编制装备人马数目表(该件仅印13份)
蒋派军队阻止解放军出关之计划
重点进攻山东计划(该计划直接影响孟良崮战役)
国民党军在大别山的调度计划
进攻大别山后徐州司令部所辖兵力配置
解围兖州计划
解围长春计划
解围双堆集计划
1948年11月底国民党军江防计划和要图、武汉、陕甘、西南等地区的兵力配备序列
......
5、而郭汝瑰在淮海战役中所做贡献可以说达到了地下工作的巅峰:他直接影响了老蒋最重要的一次决策,让老蒋更改了原先正确的作战计划,并说服国军最高指挥部接受了一个杜聿明称为“中外战争史上从未有过的出奇方案”。虽然这一计划最终未能实施,但国军在更改计划、讨论、决策中浪费了大量时间,这些被浪费的时间,成为国军在淮海战役里一系列失败的开端。
6、在三大战役结束后,郭汝瑰本有机会返回解放区工作,但他接受组织安排,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接下了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成为一支国军部队的实际指挥,在合适的时候率部起义。郭汝瑰再次不负所托,他顺利成为72军的军长,并率领部队在宜宾起义,成功在国军西南防线上撕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破坏了老蒋企图固守大西南的整个计划。
7、刚建国时,郭汝瑰暂时未被承认其地下党员身份,仅获得起义将领待遇,但他始终坚守隐蔽战线保密原则,在此期间从不对外透露自己曾经做过的贡献。
杜聿明从功德林特赦后,一直与郭汝瑰关系良好,却始终未能搞清楚郭汝瑰当年是否地下党员,这成了杜聿明的一块心病。
直到杜聿明(字:光亭)临终前,见到来看望他的郭汝瑰。
杜聿明拉着郭汝瑰的手说:“小鬼,你当年是不是为共产党做事。”
郭汝瑰回答:“光亭兄,我们只是见解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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